燃不尽
0521班 剧锦昊
豆子是比我大两三岁的邻家哥哥,他的父亲是一位专业的短跑运动员,母亲是一位全职太太,他的家庭生活还算幸福。每次见面,他脸上的笑容总是阳光一样的灿烂。
而噩耗来的总是猝不及防,让人感到那样的束手无策。
骄阳下的赛道闪着光辉,树上的叶子在清风的路过下慵懒地翻过身,起点处的人们眼里始终盯着终点。
随着一声枪响,人们高度紧张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。数道身影一齐出发,不过仅在几秒钟差距就被拉开,透过终点丝带看到一个身影越来越近,直逼终点,可他的父亲就在距离终点线的不远处倒了下来,被身后紧跟着的队员超过。比赛结束,倒在赛场的人,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下场。
豆子根本不明白,为何在距终点仅剩几米的地方,父亲却倒下了。令他更想不到的是,这一倒下,父亲就再也没站起来。
父亲被医生们确诊说是骨髓癌,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,便哭倒在父亲的怀里。父亲的情绪虽没母亲那么激动,可手却一直不停地颤抖着。
他父亲在确诊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,葬礼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。灵堂之上,豆子哥捧着他父亲的遗像跪在地上,低着头,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相片上再滑落,远望去更像是照片上的人眼泪不断地往外涌。 豆子哥的头扎得很低很低,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着。很久之后他再抬起头来,泪水全都噙在眼里,一滴也没掉下来。后来我问他这是为什么,他告诉我——他的父亲想看见他站在领奖台上为国争光。
他还告诉我,他父亲虽然把生命燃尽了,但体育精神永远燃不尽,并且会在他身上一直发光。之后再见到他时,他的脸上依然时常挂着笑容,只不过不像之前那样灿烂,倒更像是钢铁一般的坚硬。他每天都会在操场上进行忘我的训练,有时连母亲的呼喊也听不到,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耳畔呼啸的风声中。
我每个周六日早上起得都特别早,不为别的,就为陪着豆子哥训练。每天早上我们都是迎着朝霞出门,看着远处翻涌着的云彩从这片天红到那片天,再逐渐消散,零零碎碎地坠在天空上褪成白色。他经常告诉我说剧烈运动完不要吃东西,对身体不好,可他自己偏偏这么做。我问他为什么,他给我的答复是——为了挤出时间来多加训练!
当云朵褪成白色的时候,早已经是中午了。我俩一起跑回家,他跑得比我快多了,但总在不远处停下等我。我猜他从跑出去到停下等我的距离是100米。我俩曾经就以此来打赌,我拿出卷尺一点一点地量,不多不少刚好100米,赌约的胜利属于我,他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惩罚,从运动场背着我跑回家。趴在他背上的我,闭着眼睛听到风从耳畔极速逝去,刚闻到的花香快速消逝,就连刚看到远处的朋友招呼都来不及打,就已经在我身后渐行渐远了。我从来没想到过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豆子哥,居然可以跑到这么快。我趴在他肩上说:“豆子哥你这都可以当长跑运动员了!哎对了,你说短跑运动员和长跑运动员哪一个训练更辛苦一点?”他背着我继续跑,并且一一回答了我的问题。
因为他优异的体育成绩和自身的优势,不出意外地进入了国家运动员的行列。走的那天,我跑出来送他。汽车缓慢加速,起初我还可以跟得上,可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,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,我想向他大喊:“我希望可以在奥运会的领奖台上看到你!”可是我只能站在原地呼呼地喘着粗气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我回想起他背着我边奔跑边回答我问题时,那真的是不可比的从容!就冲这份从容与他的执着坚持,我想,他一定会站在寄托着他梦想的地方。
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不要说经常性的见面了,有时训练紧急连过年的时候都回不来。好在我们可以用手机联系。他说他在训练营里各方面都不是特别出众的,仅凭一腔的热爱也无济于事,他要对自己有着更严格的要求,要用更长时间的训练来填补自己在各方面的不足。之后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过。
那是一个风很平静的夜晚,月亮高悬于空,圆得滴水不漏。豆子哥突然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,我接通后看到他躺在一个小山丘上,令我惊奇的是他的脸上挂着还未干涸的泪渍,他似乎很努力地在抑制自己的哭腔说:“明天国家队就要选人,可是自己无法突破10.6秒的禁锢。”他说完,哭腔再也抑制不住了,眼泪也不再噙在眼中而是汩汩地往外涌。“你说我是不是也要燃尽了?”豆子哥说完转过头把手臂搭在脸上不住的抽噎。“豆子哥,不会的!”这是我给予他唯一的安慰和鼓励。我只在灵堂之上看过他哭泣,这是第二次。第一次他可以继承父亲的未燃尽的“火焰”,可现在他没有退路,没人可以继承他,这次要是错过了,那就真的“燃尽了”。这次的通话将近10分钟,在最后的2分钟里他突然抹去泪水,重新露出坚毅的笑容便结束了这次的对话。
事后的第二天,他发消息告诉他的妈妈说:自己进入国家队了,离父亲和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了,他同样也给我发了消息——我燃不尽!
两年后的春节,豆子哥突然回来了,他谁也没有告诉。当他扣响自己的家门,他母亲打开门的一瞬间 ,脸上的错愕、开心、思念、心疼……通通交织在一起,露出一个至今也无法描述的表情。我称之为——幸福!他母亲把他回来的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家,邀请我和我的父母一起吃一顿年夜饭,我们也没有推辞。两位母亲在厨房里忙活,我们一起上了二楼他自己的卧室,他告诉我,教练选拔他参加明年的奥运会,为国争光。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忍不住要散播出去,可他要我不要声张,我也只好作罢。
第二天早上我依旧早早地爬起来,不为别的,就为陪着豆子哥训练。那时太阳起得还没我俩早,我们齐齐奔跑在昏暗的大街上,看着雪花在黑暗里飘落并在路灯的照耀中起舞。久违的运动场上站着曾经的少年,少年的精神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,他依旧燃不尽!我站在100米的尽头手握秒表计时,我的手在空中挥下,时间同他一起奔跑 ,陪他越过终点的时间叫做10秒整,他笑着拿过秒表说:“这可不够!”他一次一次地奔跑,一次又一次的瘫软在雪地里。我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奥运会颁奖典礼的现场,看到豆子哥站在领奖台上,重新露出阳光也无法比拟的微笑。他拍了我一下,把我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,眼前的他眉宇间透露着坚毅,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。
“走,回家!”他拍完我的肩膀,往前走去。
我看了看手表6点10分。有些不可思议,但又没说什么,跟在后面往家的方向走。
他在前面停住脚步,蹲了下来说:“来,看我背着你能跑多快!”我趴在他背上只感觉速度比以前更快了,而且快了好多。“现在这儿没有轮胎,拿你当个平替!还有,以后叫我‘燃不尽’!”我笑着趴在他背上喊了一句:“‘燃不尽’,要站在领奖台上!”
我回到家中又来了个回笼觉,一觉醒来发现“燃不尽”已经走了,正如他悄无声息地来,只留下了一篇关于《明日之星——燃不尽》的报道。他母亲也终于知道他要参加奥运会这件事情了。
赛道的奔跑声与树梢上的鸟鸣声共同汇入时间的流里,静默无声,却激起粼粼的水波。很快,来到了奥运会的开幕式。“燃不尽”走在方队里,脸上呈现出无限的自豪,眼里闪耀着为国争光的渴望。
他顺利通过预赛,站在了100米半决赛的赛道上,身边是各国的佼佼者。运动员们一一做好准备,脚踩助跑器,抬头目视前方,透露出的信仰让人为之振奋。赛场上,人们都屏息聆听发令枪的指示,“嘭”的一声,枪声响起,运动员们齐齐出发,呼吸间差距被拉开,“燃不尽”咬着牙奋力前冲,像一道闪电冲过了终点,成功晋级决赛!“燃不尽”创造了历史!
“燃不尽”激动不已,他兴奋地呐喊着,中国的国旗被他拿在手中高举着,抱在怀里颤抖着,披在身上奔跑着。“燃不尽”露出来的笑容是太阳也无法比拟的灿烂。
“为国争光,顽强拼搏,我‘燃不尽’做到了,你看到了吗?”
伟大的中华体育精神是燃不尽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