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墙角的课桌
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了。一次,同年级某个班的语
突然,我不经意地一瞥,那位班主任并没有走的意思,很自然地在墙角的课桌旁坐下,翻开作业本批阅起来。就这样开始上课吗?我有点迷惑,但也不好说什么,就这么讲起课来。这中间,一次因为学生回答问题,互相争论起来,班主任又赶紧放下手中的红笔,站起来向教室后面张望,用眼神加手势暗示学生们赶紧平静下来,不要再说话了;还有一次是叫学生到黑板上做练习,班主任也赶紧从作业本上抬起眼睛,笑眯眯地看着她,帮着检查错误。我突然有一阵羞赧,觉得自己上课,还要人家班主任帮着组织教学,实在内心有愧。
一节课很快过去了,这个班给我的总体印象很不错。学生好学上进,求知欲极强,课堂气氛很活跃,呵呵,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嘛,就是班主任盯着上课还真有点放不开。课间,那位班主任又很快地跟出来,问我:“你觉得学生怎样?”“挺好的,真的很不错!”我赞不绝口,“不愧是年级最优秀的一个班!”之后,又觉得意犹未尽,不由地小心翼翼地问:“您……您每天没课了,都坐在教室里吗?”“唉……可不是嘛,看着他们我才放心啊。太累,真是太累了。”我看着他眼角早现的皱纹,才30出头的年纪,就显得老气横秋,一脸拂不去的“暮气”,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,恻隐之心顿生。天天在一堆扫帚疙瘩上办公,怎么能有好心境呢?全身心地投入工作,和学生完全融成一片,同听课,共呼吸,真是很不容易啊。不过我又很疑惑,是不是班主任都要当到这种境界才算是达到极致呢?突然地,心里就生发出一种悲哀,为他,也为我自己。
也许是被“优秀班主任”的光环笼罩着,不得已而为之?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了,所以要每天把自己绑缚在教室墙角的这张小课桌上,以此来换取班级骄人的成绩?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不辞劳苦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的严格管理,才会有今天这样令人瞩目的成就?……不过我真觉得他太累了,太辛苦了。其实,是不是有的工作可以让任课教师去做呢?比如课堂纪律的调控,比如学生作业的管理,比如课堂教学的反馈……这样也好腾出更多些的时间去提升自己的理论层次,梳理自己的教学思想,激活自己的创造思维,点燃自己本应该激情燃烧的岁月?
不知怎么的,就想起了电视画面上看到的一种名为“捆绑式”的火箭,中间那个高高矗立的主火箭的下面,“绑”有四个火箭助推器,和中间的主火箭一起点火升空,但在飞到一定高度的时候,四个火箭助推器完成了自己助推的使命,开始剥离,而继续飞向广袤太空,面对浩瀚宇宙的还是主火箭自己!也许教师就应该是那四个“火箭助推器”?但是我们该在什么时候“剥离”,离开“主火箭”,放开手,让他们自己去认识,去拥抱未知的“宇宙”,这的确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。如果我们放的太晚,会不会在放手之后,学生会感到无助、茫然,甚至会不知所措,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以后的学习呢?如果真是这样,那我们的爱岂不是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一种伤害?
传统教育常以“蜡烛”、“人梯”、“园丁”来比喻教师,赞扬其默默无闻,甘于奉献,只求付出,不求回报的崇高精神,而教师也只能沉浸在融融的赞誉声中,忍受着牺牲自己的无奈。诚然,把爱毫无保留的给学生,善待每一个学生,这是教师的天职,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将如此。但教师在奉献爱的同时,如果不能从学生那里感悟些什么,对于教师自己的生命体验、生命意义而言,便是真的有些可怜与可悲了。雅斯贝斯在他的《什么是幸福》一书中强调:“教育的过程首先是一个精神成长的过程,然后才成为科学获知的一部分。”教师乃精神生命的创造者,他既创造学生的精神生命,同时也创造自身的精神生命。在成就学生的同时也应成就着自己,不是舍己为人,更不是牺牲,是既为人也为己,是永远和他的学生们共同成长。
想到这里,我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:孔子与几个弟子围坐一起,孔夫子问弟子们的志向,曾点说: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;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”夫子喟然叹曰:“吾与点也!”我想这也正是我憧憬、追求的一种师生关系!潇洒、轻松、和谐、平等,没有压服,没有束缚,淡化功利,教化于无形之中,心灵在自然之间受到熏染,呵呵,何必整天把自己“捆绑”在教室墙角的一张小小的课桌上,身心俱疲呢。与其追逐一时的分数,不如照亮一世的路途!老师们啊,点燃学生的生命之火,同时也请燃起自己的生命之火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