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川玲

春天到来，植物生长，动物撒欢。但我女儿却问我，为什么玩儿不是在家门口，要坐车去商场里面，而且玩儿还要给钱呢？

她的问话让我忽然发现，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这样的大都市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假自然和假玩乐，容我分门别类地吐槽一下我的体验：

公园：著名的公园门票巨贵，嘈杂，草坪不许躺，人多环境差。譬如颐和园，人挤人不说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游客少的草坪，铺了垫子、放好了帐篷，还没一会儿，就有几个剪草机同时开动，根本不理会你的存在。这是供人休闲的公园吗？简直是工地！

社区公园：要么被一群群敲锣打鼓的人占据，劣质大喇叭播放着民族风、红歌，要么就是各种收费奇贵的电动游乐设施，坐个旋转木马两三分钟，最少要5元，贵的要20元，其他玩乐设施也是收费的，带孩子玩两个小时，没有几百块钱根本出不来。这是服务社区的场所吗，简直是绑架家长情感的抢匪！

几乎每个社区里都有供人锻炼的健身设施，据说是用体育彩票的收益建造的。但是，奇怪得很，除非是一些高档封闭的小区，很少见到公众的社区里，有专门为孩子修建的免费的滑梯、木马、秋千……不是说儿童是祖国的花朵吗，花朵们在家门口怎么找不到玩儿的地方呢？

商场里的儿童乐园：遍布大型商场的儿童游乐场更是一大奇葩！而且，极其损害家庭幸福。

商场打的如意算盘是，大人去购物，把孩子扔在游乐场，玩累了就去商场吃垃圾食品！还真灵验，这些用充气模型建造的所谓安全游乐场，每次收费几十元到一百多元不等，甚至弄一个几平方米的沙坑，一个小时都要收40块钱，而竟然赢得了很多家庭的喜爱！

这种方式隔绝了“家庭相处”，孩子在里面玩，家长只能待在门口，低头猛看手机，等得极其无聊。周末大好的亲子时间，花了钱不说，还不能和孩子共处——这哪里是玩乐，简直就是破坏亲子关系！

农庄：那些听起来很吸引人的所谓农庄，其经营模式大多是以餐饮为主。巨大的餐厅周围种几棵半死不活的果树，弄一个水泥池子放点水养几条鱼，院子里的笼子里关着脏兮兮的鸡鸭。或者弄一个“动物园”——几平方米的水泥地上，养着一只鹿、一只猴子、一只孔雀。为了迎合小孩子，就弄个吊床、秋千，玩个滑滑梯还要额外收费！

大人们在拥挤的餐厅里，吃着假冒的农家菜，孩子无处可玩，等着回家。我很奇怪，难道已经没有真正的乡村了吗？这是让孩子享受自然吗，简直是欺骗！

采摘：基本上每个幼儿园、小学和家庭每年都会有一两次，采草莓、摘桃子、摘蔬菜……可是每次坐两个小时的汽车，下车就钻进大棚里，摘好了算斤两付钱，价格还往往不菲，摘完后呢，就直接坐车回家了。

整个过程既看不到农夫是怎样播种、施肥，也没有人给孩子讲解植物知识，更没有让孩子触摸到真实的土壤、去体验农业劳动。这哪里是农业体验，和换了个菜市场买菜有什么两样呢？

我不想再描述具体的场景了，我想说，真正的自然，不是这个样子的！

那里，空气里是泥土、青草和粪便的味道；那里，河流和湖泊是天然的，没有栏杆隔开；那里，有丛生的野草，而且是可以随便踩的；那里，有自然生长的树木，人们是可以随便爬的；那里，鸟儿是飞在树林里的，鸟粪是会落在头上的；那里，撒尿不用找厕所，游泳不用买门票，饿了不用去找便利店；那里，养的鸡鸭猪羊，是农家用来杀了吃的，不是养着给游客看的；那里，没有为游客专门修建的设施，农仓里的工具是要使用的，麦垛不是用来拍照的；那里，蚊虫会叮人，草叶会划伤人，指甲里有泥，手会磨出泡，鞋子会沾满泥土，裤子会破洞……

而这，才是真正的自然生活！

最后，把深深触动我心灵的，法国著名作家加缪的名著《鼠疫》中的一段话，送给大家：让人难以想象，城市中没有鸽子，没有树木和花园，见不到鸟儿飞翔，树叶凋落……一个荒芜的地方，季节变换只能从天空看到，春天的到来只能由空气判断，或者从那些来自城郊的卖花人的花篮得知——一个可以在市场上买卖的春天。

可我们的孩子到哪里可以体验到真正的自然呢？（三川玲 童书出版人，儿童教育作家，中国教育报家庭教育特聘专家，微信公众号“童书出版妈妈” ）

《中国教育报》2014年4月17日第8版